更新时间:2025-09-13 04:02:27
我难以言明看完《德州巴黎》后内心的某种复杂震荡的情绪,它不甚剧烈但像是永恒在海岸拍打砂石的潮水,是一种源自精神世界里更宏观的复杂意识被撼动后所留下的投影。 它是一把灵魂上温柔的尖刀,直给地展示美国传统价值的幻灭,告知我们长期以来被主流意识所塑造的美好愿景不过是一个乌托邦;但又同时向我们强调了这个美梦残存的珍贵遗产,让人性温情成为现代精神荒原里维持存续的绿洲。 美国梦碎后的价值废土 无可否认的是,《德州巴黎》的叙事角度完全坐落在了一个美国传统男性的视角,但它并非对这种传统价值进行歌颂,而是塑造了一个传统价值崩溃后的银幕空间。影片的叙事逻辑中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点,即公权力的完全缺席,国家、政府、州以及它们所关联的各项规则制度处在了一个隐形的位置。 从这点出发,以小见大,我们不难看出一种美式传统保守价值观的浸润,家庭与社群的重要性通过有选择的表达牢牢地占据了文本的主体。但这种占据不是为了通过正面描写来歌颂传统价值观下完美的伊甸园(如许多持有相同态度的前人和后来者那样),而是将这个主体置于被观看的位置上,来展现了这个被保守主义意识形态神话所描摹的应许之地的破灭。 公路这一在新好莱坞后被赋予了反叛取向的意象,此时则接纳了因破灭而奔向荒漠的崔维斯——他代表了被抛弃的传统男性形象,他们信奉家庭价值和个人努力,却又被他们所信奉的社会逐渐剥夺维持美好理想的可能性。在传统理念中象征自由开拓的西部却成为了失败男性精神的流放地。迷人的单面镜对话也昭示了这种温和的右翼取向,依托装置和布景,影片搭建了一个男性主导的单项凝视空间,女性的身体和思想成为了一种供展示的商品,而传统中的“嫖客”则完全隐蔽在黑暗中。但影片高明之处就在于,它不通过表面的文本来表意,而是通过细节和反写来更隐晦地传递意图。 对于这种单项凝视空间,我们可以感知到一种含蓄的批评,因为隐藏自身存在的控制和凝视最后结果是反向确认自己的无能,所以崔维斯与珍的视觉关系在最后呈现出了一定的转变,单项凝视消失。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仅是传统性别关系在现代的异化,更是保守主义者们最珍视的家庭价值的破碎,因为崔维斯与珍在男女关系上嵌套了一层夫妻关系,珍的存在现状完全颠覆了传统男性幻梦中的“母亲”角色,所谓家庭神话的破碎再次被验证。 父子关系也是这种立场进一步的证明。这种一再于《克莱默夫妇》、《阿甘正传》中出现的父子家庭结构几乎成为了传统美国男性保守价值的符号,然而影片却在最后解离了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拆分了这对父子关系,而重新建立一个母子家庭结构。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拆分是崔维斯主动做出的,他一方面已经确信于传统美梦的幻灭,但另一方面又沉湎于其中无法挣脱出来,永远留在了被传统价值编织出来的“昨日的世界”,于是主动地退出反倒成了最好的选择。崔维斯,这个传统价值取向的代表,面对着已无传统价值容身之处的世界,尽管做出了挣扎(将儿子送回“家庭”),但最终只能选择逃避。 理想王国的温情遗产 《德州巴黎》之所以能成为杰作,是因为在这种简单的意识形态立场之外存在着无数柔软绵长的诗意时刻,不可否认的是,正是传统价值的遗存促成了这种自然的情感流露。 沃特和安妮的家庭就是这传统价值的一种遗产,夫妻二人与侄子亨特共建了一个替代家庭”,家庭是虚假的,但爱意是无比真实,亨特哪怕躺在床上也可以反复确认自己被爱的状态。在崔维斯介入后,四人的关系更体现出一种非乌托邦式的温情,人之间的连接不在存乎于传统神话塑造的范式当中,而是包容了不完美的日常真实,有疲惫、有窘迫、有笨拙甚至底层是带有些许私欲的名为“爱”的占有。 这个家不是重建的伊甸园,而是神话废墟之上重构的人性庇护所。崔维斯与珍隔着镜子的对话与独白也是一个范例,两人对话的主题是已经崩解的过去,但却是立足于过去关注当下的情感,所产生的互动关心的也是彼此的此时此刻的状态。 单向镜不止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两人之间的视线,同时也隔离了两人的社会身份和前史,但又不完全隔离,过去已死的记忆永远纠缠着此刻的心灵。在电话之间唯一产生互动的只有既有传统理想破灭后遗留下来的某种含蓄又隽永的,来自最本真的单纯的人与人之间互相连接的深刻情感。 剥离依托于“社会故事”的建构,这种连接虽然无法挽回过去,也无法重建未来,但留下的内核足够真诚。这种遗产来自于传统价值所强调的某些人性中温暖善良的一面,但是不依赖于已经僵化崩塌的宏大叙事和权力结构,而是源自于废墟又独立于废墟,这些仍然闪耀光辉的是从废墟中被筛选出来的,最珍贵的部分。 崔维斯选择将儿子带离沃特夫妇,不仅是一场简单的寻母之旅,更是一场指向他人的救赎,这个男人认识到自己无法挣脱“昨日的世界”,但将亨特带到一个能提供真实的情感互动,建立真正的家庭关系的世界里是他能做的最后负责,这绝非懦弱的逃避,而是在自己破碎的精神废墟上最后一次温情传递。 总结 《德州巴黎》被认为是维姆·文德斯“美国化的高峰”,我不这么认为,导演始终是站在一个欧洲人的视角来镜观大洋彼岸这个对欧洲产生了深刻影响的异邦的。 冷战年代美国在西方阵营里强烈的主导地位和价值宣传深刻影响了一代战后欧洲人,作为被帮扶的战败国,德国受到的影响尤甚。这实际上便是为这一代欧洲人塑造了一个只存在于理想中完美的新大陆,而当美国形象剥离了意识形态神袍,真实的幻灭也随之而来,赓续在理想中的完美社会并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 文德斯某种程度上就是崔维斯,他深深迷恋着那个从未降世的“黄金时代”,但又痛苦的清醒着知道那不过是虚妄。不过他依然愿意提供一种寄托,一种继续前进的情感驱力。这正是《德州巴黎》所传递的那种复杂、悠长、带着忧伤却又被某种温煦人性所抚慰的情绪。我们得以通过文德斯的镜头看到,即使理想国崩塌,属于人类自身的、不完美的温情,依然有能力在废墟之上成为继续前行的微弱但真实的依靠。 崔维斯消失在荒漠的背影,既是对逝去世界的悼歌,也是这份遗产得以在废墟中存续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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